[文章] 中国电竞第一人Sky,"失败者"的刻苦与坚持

http://war3.replays.net/作者:托尔金

凌晨四点

“失败者”李晓峰 一手将中国电竞带入新高度

离开汝州前,李长健在床边跟儿子促膝长谈了一番,他从自己18岁扛包养家开始,谈到腿脚残疾的不便、努力奋斗的艰辛;他希望儿子能够理解,困难的家境需要他尽早继承重任。谈话一直持续到破晓。总而言之,他希望儿子能少花些时间在游戏上。

Sky彻底听进去了父亲的教诲,此后的十多年里,勤奋、刻苦、坚持,这些传统美德正是他从失败中熬出头来的关键,只不过他取得成功的领域恰好是游戏。

电子竞技现在已经是一门大生意。它在全球有8500万发烧友,其中4000万在中国,顶尖选手的年收入高达三千万。2015年年底,《天下足球》的主持人段暄转投香蕉体育,涉足电竞,这传递出的一个信号:电子竞技的影响力正在超越那些传统的体育项目。但在2000年,Sky和他爹都不知道这个好时代会到来。

把Sky送到洛阳后,为了儿子能以成人大专生的身份进入正规班,李长健找到一个辅导员,送礼、请吃饭,小心翼翼地托了关系。

父亲的样子让Sky深感负疚,这个15岁的少年带着一种“重新做人”的自我期待走进校园。他是班级上唯一一个未成年人,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人生中“路径依赖”的惯性。

课堂上,没读过高中的Sky什么也听不懂,他只是凭着“混也要混个毕业证”的信念,尽量不让自己睡过去;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是他最恐惧的时刻:他站起来,低着头,脸涨得通红,手指抓着衣襟的下摆,既不发言也不说“我不知道”,像块木头,直到全班的视线都渐渐集中到他身上,尴尬的气氛蔓延到课堂的每一个角落。

宿舍里,Sky是唯一一个游戏爱好者,同学们普遍大他四岁,和他没有共同话题,找女朋友就更不用想了,而插班生身份,经常让他感到背后的议论和异样的目光。

随着在学校不得志,Sky频繁向网吧跑去。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在游戏领域也只是菜鸟。他打着“汝州第一”的旗号找人挑战,结果碰到一个自称“洛阳第一”的胖子,打得他找不着北。这个人叫“逍遥”,和他同校。逍遥把他拉进了洛阳本地的电竞战队HOME,在那儿Sky遇到了更多好手,但这反而刺激了他的好胜心,他训练自己,争取提高水平。

“Sky的天赋是很差的,”逍遥说,“但是,没有人比他更努力。”

科比是努力界的代表人物。记者问他为何如此成功,科比反问,“你知道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是什么样的吗?”他的意思是,每天凌晨四点,自己已经在训练的路上,成功全凭努力。

与之类似,Sky开始了一段长达十年的规律的生活:傍晚起床,洗把脸,直奔网吧。为了在包夜时抢到角落里那台常用的机器,他提前两个小时,早早在那守候。训练前,他会充满仪式感地磕出键盘里的烟灰,把机械鼠标里的滚球旋出来,用寝室带来的报纸仔细地擦干净。

在网吧通宵是所有电竞少年都会干的事情,但Sky的方式有些不一样。

杨培、王恩平曾经和Sky一起通宵训练,打到后半夜,俩人都累了,开始聊天,每隔五分钟,Sky就恳求一次,别聊了,打星际吧。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,杨培和王恩平只好陪Sky车轮战,结果一晚打了十几把,Sky都用了同样一个战术。“我的感受是,他妈的Sky你烦不烦啊。”杨培回忆,“后来回想起来,我星际虽然打的不少,但一直在想办法偷懒,而他在勤奋地练习,所以他终于取得了很高的成就。”

和科比稍有不同的是,凌晨四点是Sky最饿的时刻。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200元,为了省钱上网,一天只吃一顿饭。那是通宵结束,他经过菜市场时,花一块钱买的十个水煎包。汤是免费的,他会狂喝很多碗。

海明威刚到巴黎从事写作时,也经常挨饿。后来,他把这些体验写成了《饥饿是很好地锻炼》,告诫自己“不要抱怨”,不要因为挨饿而敷衍。他说,“要是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只是为了我们要按时吃上饭才这么做,那我就不是人。”

Sky同样对饥饿不以为意,“只要有电脑让我训练,已经很好了。这是我唯一的要求。你说这是种强大的意志也好,是吃苦耐劳也好,在当时的我看来,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,这就是我的生活,我每天就是这么过的。”

老街的成长经历让Sky习惯了物质上的贫瘠,这反而成了一种优势,造就了他浑然天成般的专注,“我觉得自己是开窍开得比较晚的。就是说,我喜欢这个东西,我就打着,我只求过着今天,不会去想明天怎么样,也不会去想后面一年,最后一辈子要干什么。这些我都没有想过。”

直到拿下世界冠军后,Sky也仍然保持着这种简单的专注。2006年暑假,李俊峰去西安看望他,打开门,发现哥哥正汗流浃背地睡在一张床垫上。当时,Sky已经是中国电竞第一人,但他租着一间几百块钱的平房,卧室里只有一个床垫,没有枕头、没有窗帘,没有空调、没有电风扇。

在旁人眼里,电子竞技不过是可笑的小把戏(就像樱木花道最初对篮球的认识),但只有投身其中的人才知道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。比如李晓峰的堂弟李志峰,初中辍学后,当过厨师、保安、装修学徒,他思忖打游戏要容易些,于是在2005年投奔Sky。

但等他坐到电脑前,才发现时间的漫长。“一开始你觉得新鲜,很快你就感到枯燥。练来练去的都是同一套东西,不用半个月就腻烦了。早上八点开始练,到中午,看到屏幕就想吐,有抵触情绪,特别烦躁,想要去看电影,或者换一个游戏。”

Sky对于这些苦恼统统感到很困惑,“我从来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,一下天就亮了。”

李志峰发现,时间的流逝方式在Sky身上是不一样的。“有一次,Sky感冒了,咳嗽,我说你要记得吃药,他说我知道了。但他没有吃。他连吃药的时间都没有。”

坚持了不到一个月,李志峰就回老家去了。现在,他还住在老街,做装修工人,以安装户外广告、做招牌为生。

而Sky呢,晨曦微露时,他吃完了水煎包,喝够了免费汤,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上班人潮,他起身走回宿舍,身边是那些去上课的同学。他低着头,争取不被认出来。在室友眼里,Sky是个不求上进的怪人,或者难见踪影的幽灵。但换一个角度看,他和那些早起去图书馆占座的学霸毫无二致,他进行了是另一种自我教育:他花四年时间,读了一个电竞大学,最终以世界冠军的成绩毕业。